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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袁博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
來源:IPRdaily
2015 年,美國第一巡回上訴法院公開就“雞肉三明治”是否受版權保護一案作出裁決。法院指出,對于雞肉三明治的名字(“Pechu 三明治”),不受版權保護,因為“版權保護不會擴展到一句話、一個短語”;對于三明治的食譜而言,食譜只是烹飪原料的一張清單,只是實現(xiàn)某一結果的功能指 示,“只是雞肉、生菜、西紅柿、奶酪以及蛋黃醬的結合”,因此不受版權保護。
與之相對,2013年,經德國聯(lián)邦法院裁決,擺盤精致的食物是創(chuàng)造者的藝術財產,即飯店里擺盤精致的菜肴可能是受版權保護的作品。這意味著食客要想拍攝照片并傳播,得先征得廚師同意,即便照片只是上傳到Instagram圖片分享平臺或是博客,并無明顯商業(yè)用途。
那么,如果在我國,菜名、菜肴造型、菜譜,可以受到著作權法保護嗎?
常 見的菜名大致可以分為兩種:一種是帶有通用性的菜名,如“水煮魚”、“蔥花燒鴨”、“土豆燒牛肉”等,顯然不能被某個個體專有;另一種是具有獨創(chuàng)性的菜 名,如“百日恩”(家常豆腐)、“東坡最愛”(紅燒肉)等等,但由于字數過少,難以在有限的表達內傳遞出作者的某種思想并達到足夠的創(chuàng)作高度,不能體現(xiàn)作 者個性化的取舍和選擇,,因此一般難以認定為作品。
對 于大多數的菜肴而言,即使是色香味俱全的高檔菜肴,一般在造型上也并不復雜(沒有形成個性化的平面或者立體造型),因此不能構成作品。但是,對于一些偏重 于造型藝術的菜肴來說,卻可能構成美術作品。例如,某道菜肴的名稱是“猛虎下山”,其造型為一頭猛虎沖下山崖(其中猛虎采用面粉食材制作,而山崖選用豬排 制作),那么,只要“猛虎下山”本身構成了“具有審美意義的立體造型”并達到一定的獨創(chuàng)高度,那么,就足以構成現(xiàn)行著作權法中的“美術作品”。值得補充的 是:
第一,諸如“猛虎下山”這類菜肴作品,從本質上來說屬于實用藝術作品。根 據著作權法草案(送審稿)中的規(guī)定,“實用藝術作品”,是指玩具、家具、飾品等具有實用功能并有審美意義的平面或者立體的造型藝術作品。而具有特定藝術造 型的菜肴,首先具有實用功能(食用),其次具有審美意義,因此也屬于實用藝術作品。但是,現(xiàn)行的著作權法中并無實用藝術作品的分類,因此,構成實用藝術作 品的,并不考慮其功能,而只關心其造型本身是否構成具有審美意義的平面或者立體的造型,即按照“美術作品”來保護,同時,這種造型必須能和其功能相互分 離。顯然,對于這類藝術菜肴而言,其造型的美感與其食用功能基本上關系不大,可以相互分離。
第二,對于構成美術作品的造型菜肴,受到保護的是其造型。換言之,他人用不同的食材再現(xiàn)同樣形象的菜肴,構成著作權侵權;他人縮小或者擴大尺寸比例重現(xiàn)相似形象的菜肴,構成著作權侵權;他人將造型菜肴拍照后出版,也構成著作權侵權。
第三,對于大部分并不構成美術作品的菜肴,如果作者對其拍攝照片,可以構成攝影作品,他人如果復制、發(fā)行相應的照片,就可能構成對菜肴照片的侵權。
例 如,在“養(yǎng)生藥膳湯”照片侵權案中,原告系一家專業(yè)制作湯羹類產品的公司,其享有版權的“養(yǎng)生藥膳湯”的照片內容表現(xiàn)為一玻璃器皿內放置紫砂陶瓷容器,容 器內盛有湯品,中間漂浮著一根人參,呈斜角45度向左上方排列,四周漂浮著枸杞及其他須狀食材。其后,原告發(fā)現(xiàn)被告使用的湯品菜單中使用的照片侵犯自己菜 肴照片的著作權,遂訴至法院。一審法院經審理后認為,原告對相應照片依法享有著作權,被告使用的照片中有部分與原告主張權利的照片構成相同,因此構成侵 權,遂判決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。
著 作權法只保護具有獨創(chuàng)性的表達,任何實用性的因素,包括操作方法、技術方案和實用功能都不再著作權法的保護范圍之外,這已經成為世界版權通行的共識。例 如,如果某個人撰寫了一本介紹美甲技術的書,另一個閱讀后如法炮制使用這種方法為他人提供美甲服務盈利,不會構成著作權侵權。同樣,一個人在看到他人的食 譜中記載的某個菜肴的制作方法后造出菜肴,本身并不構成對著作權侵權。
值得注意的是,很多人往往容易走入一個誤區(qū),將單純的菜譜不 受版權法保護,等同于將生動形象描述菜譜的圖書也排除出版權法的保護范圍,而這顯然是片面的。例如,“剁椒魚頭”的烹制方法(菜譜)是“1. 提前把剁椒醬做好,將辣椒去蒂后洗凈,用廚房紙擦干水份;2. 將辣椒、姜10克、蒜10克剁碎,放入容器中,加入鹽3克、豆豉5克、糖3克拌均……6.將魚頭取出,切面涂上蠔油,均勻地撒上味精、淀粉、精鹽、料酒和 白糖,魚頭反放于盤中,撒上相同的調料并涂上剁椒醬,在魚頭下墊蔥姜蒜,入鍋,中火蒸20分鐘”。
顯然,這是不受版權法保護的實用性方法和技巧,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這種方法炒菜。但是,如果他人將這種方法匯編入他的菜譜,并配以生動形象的說明、描述,同時加上一些高清亮麗的照片,那么整本菜譜就仍然可以構成具有獨創(chuàng)性的匯編作品(雖然同樣有實用功能,但是整本菜譜的文字描述和照片的藝術體現(xiàn)仍然能夠傳遞藝術美感),因此,對于這樣的菜譜,如果擅自復制發(fā)行,仍然構成對他人著作權的侵犯。
作者:袁博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
編輯:IPRdaily 彭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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